太极宫上空的乌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贞观二十三年，大唐皇帝李世民驾崩。
新帝李治尚未完全掌权，一份名单已秘密传遍后宫。
十五名妃嫔，将为先帝殉葬。
柳妃，一个入宫三年未曾得宠的普通美人，赫然在列。
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，直到她发现，名单公布的当晚，新帝的寝宫外，只有她敢赌上一切。
她不能哭，不能求，她必须用一个秘密去交换活命的资格。
01
贞观二十三年五月，长安城被巨大的悲恸笼罩，但这悲恸更像是一种秩序崩塌前的恐慌。
大行皇帝李世民的灵柩停于太极殿，哀乐绵延不绝。
而在后宫，除了必要的哀嚎，更多的是死寂。
柳妃坐在永宁宫冰冷的木榻上，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绢布。
绢布上是宫中秘密流传的殉葬名单，十五个名字，像十五道催命符。
她的名字——柳如月，排在倒数第三位。
柳如月知道，她被选中，不是因为她有多得宠，恰恰是因为她太不重要了。
她出身江南小族，入宫后一直安分守己，没有家族势力可以依靠，没有子嗣可以牵挂。
将她推入殉葬名单，不会引起任何朝堂上的波动。
她只是一枚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。
"娘娘，您再吃点东西吧。"侍女小桃红着眼眶，端着一碗清粥。
柳如月摇了摇头，她的胃里像塞满了棉絮。
她将绢布收好，表情平静得近乎麻木。
"小桃，哭有什么用？"柳如月轻声问，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，"哭，只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好欺负。"
小桃哽咽道："可是，娘娘，这是先帝的遗诏啊！谁敢违抗？明日，明日我们就要……"
"遗诏？"柳如月冷笑一声，目光却投向窗外幽深的夜空。
她知道，这份所谓的遗诏，并非完全是先帝的本意。
太宗皇帝晚年多疑，但并非残暴，他曾多次表示对殉葬制度的厌恶。
这份名单，更像是新帝登基前，某些急于表现忠诚、或者急于清除异己的势力，借着太宗之名推行下去的。
她想到了李治。
那位新登基的唐高宗，一个性格相对柔弱，但胸怀大志的年轻皇帝。
他刚刚继位，朝堂上长孙无忌、褚遂良等重臣势力强大，他处处受制。
他需要表现出对父亲的尊重，但同时，他更需要一个稳固的朝局。
柳如月记得，三年前，她刚入宫不久，李治还只是晋王。
那年冬天，李治因一句无心之言，被太宗斥责，罚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。
是她，用宫里采摘的药材偷偷熬了一碗姜汤，让小桃冒死送了过去。
当时，李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，没有说话，但那双眼睛里的感激和隐忍，她至今记得。
那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善意，但此刻，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"去，备笔墨。"柳如月忽然起身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小桃惊愕："娘娘，您要写什么？"
"写一封信，一封能送进太极殿的信。"柳如月走到窗边，望着那座代表着至高权力的宫殿。
她不能直接去求见，那无疑是自投罗网。
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，一个能让新帝在百忙之中，冒着违背伦理和祖制的风险，深夜召见她的理由。
这个理由，必须与"殉葬"无关，必须与"权力"有关。
柳如月深吸一口气，提笔蘸墨。
她写下的不是求饶信，而是一个她藏了三年的秘密。
一个关于太宗遗诏中，一个关键人物的秘密。
她赌李治会好奇，赌李治会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，铤而走险。
02
信件的内容写得极其隐晦，但每个字都精准地刺向李治最敏感的神经。
信中没有提到任何关于"殉葬"或"求饶"的字眼，只提到了四个字："太子旧物"。
李治继承皇位，但他的地位并不稳固。
太宗皇帝晚年曾立过太子李承乾，后又立魏王李泰，几番废立，最终才选择了相对平庸的晋王李治。
虽然李治登基了，但前两任太子的势力和残党并未完全清除。
"太子旧物"——这四个字足以让任何一位新登基的皇帝寝食难安。
柳如月将信件交给小桃，叮嘱她："你记住，这封信，不能经过任何宦官的手，你必须找到王内侍，亲自交给他。"
王内侍，是李治还是晋王时，最信任的贴身宦官。
小桃带着信件，战战兢兢地离开了永宁宫。
柳如月则坐在殿内，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、为先帝超度的佛经声，心跳如鼓。
她知道，这封信就是双刃剑。
如果李治相信了，她能活；如果李治认为这是她为了活命编造的谎言，她会死得更快，甚至会连累整个家族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宫中的夜色深沉，殉葬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。
内务府的人开始分发素白色的寿衣，以及象征性的冥器。
柳如月看着那些白色的绸缎，心中没有恐惧，只有冷静的计算。
她知道，李治今夜一定会召见她。
因为她信中提到的"太子旧物"，绝非空穴来风。
三年前，她曾无意中听到太宗与一位贴身侍卫的低语。
那侍卫提到，太宗在废黜太子承乾后，曾秘密保留了一些承乾的私人物品，其中包含一些他与朝中重臣往来的书信。
太宗原意是留作日后震慑朝臣的筹码，但这些东西后来神秘地失踪了。
柳如月将这个秘密，以一种"我知道它在哪里"的方式，写进了信里。
夜半时分，永宁宫外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。
不是内务府的太监，也不是来送寿衣的宫女，而是王内侍亲自来了。
王内侍面色苍白，见到柳如月时，压低声音，语气急促："柳妃娘娘，陛下召您速去太极殿偏殿觐见，陛下吩咐，不许惊动任何人。"
柳如月的心脏终于沉稳下来。
她赢了第一步。
"好。"她没有多问，起身时，眼神坚定得不像是即将赴死之人。
她换上了一件朴素的深色宫装，没有佩戴任何首饰。
死亡面前，任何华丽的装饰都显得滑稽。
跟着王内侍，柳如月穿过重重宫墙。
太极宫在哀悼期显得格外阴森肃穆，巡逻的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。
王内侍带着她，走了最隐秘的小路。
她知道，这一路走过去，就是她重生的路。
03
太极殿的偏殿，名为清心阁，是李治处理私密事务的地方。
阁内只点着两盏幽暗的宫灯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未散去的墨香。
李治，这位大唐的新皇帝，正坐在案后。
他穿着一身素服，面容清瘦，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焦虑。
他抬头，看到柳如月进来，眼神中带着审视、疑惑，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。
"臣妾参见陛下。"柳如月跪地，行了个大礼。
她的声音平静，没有一丝哭腔，这让李治略感诧异。
"柳妃，平身。"李治的声音有些低沉，他示意王内侍退下，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柳如月起身，微微垂首，保持着一个既不卑微也不冒犯的姿态。
"你信中所言，是何意？"李治直接切入主题，目光锐利地盯着她。
柳如月知道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，一旦说错，或者表现出任何犹豫，她的命运将比殉葬更加凄惨。
"陛下，臣妾所言，关于太子旧物，绝无虚假。"柳如月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更加谨慎，"但这些旧物，并非只涉及废太子承乾。"
李治猛地皱紧了眉头："你把话说清楚。"
柳如月抬起头，直视李治的眼睛。
她知道，在这样的时刻，只有展示出足够的价值和胆识，才能让这位年轻的帝王正视她。
"先帝驾崩，朝局动荡。陛下虽已登基，但根基未稳。朝中重臣，如长孙大人、褚大人，固然是陛下的肱股之臣，但他们同时也是先帝的托孤重臣，权力过大，难免会形成掣肘。"
柳如月的话，字字珠玑，每句都精准地触动了李治心中的隐忧。
李治的脸色变了，他没想到一个深宫妃嫔，竟然对朝政有如此清晰的认知。
"你放肆！这是你能议论的吗？"李治虽然呵斥，但语气中却缺乏震慑力。
"臣妾不敢议论朝政，臣妾只是想告诉陛下，臣妾所说的‘旧物’，涉及的不只是承乾，还有那些与先帝共治天下时，对陛下您有所质疑的旧臣的把柄。"柳如月说，声音压得极低，仿佛连空气都能听见。
她知道，李治最怕的不是父皇的遗诏，而是朝臣的不驯服。
"先帝驾崩前，曾私下清理过一批文书。其中有一份名单，记录了当年在魏王李泰争储时，暗中支持李泰的几位朝中要员。先帝为了大局稳定，没有动他们，但却留下了他们与李泰往来的书信证据。"
李治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。
如果真有这份名单和证据，那对他巩固皇权来说，简直是无价之宝。
"你如何得知？"李治问，眼中已经充满了怀疑和贪婪。
柳如月轻叹一声："臣妾的父亲，曾是先帝身边的一名小吏，负责管理宫中书库。他因病去世前，将一份秘密卷轴交给了臣妾，并嘱咐臣妾，除非生死关头，绝不能示人。"
她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身份背景。
她的家族虽然没落，但确实有亲戚在宫中任职。
"那卷轴在哪里？"李治的语气已经转为命令，他彻底被这个秘密吸引住了。
04
柳如月没有立刻回答，她知道，现在是她谈判的最佳时机。
"陛下，那卷轴藏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，只有臣妾知道。"柳如月抬头，目光坚定地迎上了李治的视线，"臣妾知道，陛下深夜召见臣妾，冒着被外人非议的风险，是为了这卷轴。"
"但陛下也应该知道，臣妾明日，便在殉葬名单之中。"她终于提到了"殉葬"，但不是以乞求者的身份，而是以筹码持有者的身份。
李治沉默了。
他当然知道。
这正是他犹豫的地方。
如果他赦免了柳如月，即使柳如月提供的消息价值连城，他也会落下一个"违背父皇遗诏、贪恋美色"的骂名。
对于刚刚登基的他来说，任何名声上的污点都可能被政敌抓住，成为攻击他的武器。
"殉葬名单，是长孙大人和褚大人联名上奏，说是遵照父皇临终前的遗愿所定。"李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快，"你认为，朕能轻易推翻他们二人的决定吗？"
柳如月知道，李治这是在试探她的智慧，看她能否提供一个既能保全她的性命，又不至于让他名声受损的办法。
"陛下，臣妾知道陛下的难处。"柳如月的声音更加柔和，但内含坚韧，"臣妾不需要陛下推翻整个殉葬名单，更不需要陛下公然赦免臣妾。"
李治眼睛一亮："哦？你有什么办法？"
"臣妾只求陛下，能让臣妾的名字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，从名单上‘消失’。"柳如月一字一顿地说，"臣妾此后，愿意为陛下做一把藏在暗处的刀，或是暗中的眼睛。"
她提出了"秘密赦免"的请求，这符合李治需要保守秘密、巩固权力的需求。
"做暗中的刀？"李治有些疑惑。
"是的。陛下，宫中耳目众多，臣妾作为一名‘已死’的妃嫔，反而更容易接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。他们不会防范一个已经殉葬的人。"柳如月分析道，"臣妾可以为陛下打探消息，查清朝中哪些人仍在暗中勾结，哪些人对陛下的统治阳奉阴违。"
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。
李治现在最缺的就是自己的亲信势力，他需要绕开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老臣的眼线。
然而，李治依然保持着警惕："如果朕保下你，你却不肯交出那份卷轴，又当如何？"
柳如月笑了，笑容清浅，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智慧："陛下，臣妾的生命早已与那卷轴绑在一起。若臣妾不肯交出，陛下随时可以让臣妾‘归位’，回到殉葬名单中。臣妾若想活命，就必须将卷轴献上，并终身为陛下效力。"
她将自己的生死大权，再次交到了李治手中，但这次是以主动奉献的方式。
李治靠在椅背上，陷入了沉思。
他反复权衡着眼前的利益。
一份能震慑朝臣的秘密名单，一个聪明且能干的暗中眼线。
对抗的是一个已经被淘汰的妃嫔的生命，以及一点点可能存在的道德风险。
最终，权力的诱惑战胜了所有顾虑。
"好。"李治终于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，"朕可以保你。但你必须保证，卷轴里的内容，必须如你所言，对朕的江山社稷有大用。"
"臣妾以性命担保。"柳如月回答。
05
清心阁的密谈持续了近一个时辰。
柳如月详细描述了卷轴隐藏的位置——永宁宫的枯井之下，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夹层。
李治立刻派王内侍带人去取。
在等待的过程中，李治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柳如月。
"你似乎，一点都不怕死。"李治忽然开口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。
柳如月平静地回答："怕。但臣妾知道，在生与死之间，哭泣和哀求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。只有价值，才能换取生存。"
李治微微颔首，对她的冷静和果敢感到欣赏。
他开始好奇，这个女人究竟在宫中隐忍了多久，才能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求生欲和智慧。
就在这时，王内侍回来了，他手中捧着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轴。
李治接过卷轴，小心翼翼地展开。
借着昏黄的灯光，他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。
卷轴上记录的，果然是当年魏王李泰与几位朝中重臣往来的密信。
信件内容虽隐晦，但足以证明这些重臣在储君之争中，站错了队，犯下了欺君之罪。
李治的脸色，从最初的怀疑，转为震惊，最后变成了狂喜。
有了这份东西，他便拥有了制衡朝堂的绝对武器。
他不再是那个任由老臣摆布的年轻皇帝了。
"果真如此！"李治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。
他抬头看向柳如月，目光中已经充满了认可。
"柳如月，你立了大功。朕今日保下你，绝非是贪恋美色，而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。"李治迅速为自己的行为定性，这是帝王惯用的伎俩。
"臣妾惶恐。"柳如月知道，她已经成功度过了最危险的一关。
但接下来，才是真正考验李治权力手腕的时刻。
殉葬名单已经下发，如何让她的名字"消失"？
这必须做得天衣无缝，不能让任何一个重臣抓住把柄。
"陛下，时间紧迫，明日清晨，内务府便会开始核对名单，请陛下尽快定夺。"柳如月提醒道，她知道，李治必须在今夜做出最终的部署。
李治深吸一口气，目光沉静下来。
他走到案前，拿起御笔，蘸了蘸墨。
他要亲自对这份名单进行修改。
"王内侍！"李治低声吩咐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"去，拿内务府的正式殉葬名单来。记住，路上要避开所有巡夜的人。"
王内侍领命而去。
柳如月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知道，李治即将做出的改动，不仅是救了她的命，更是对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一次无声的反击。
她默默地看着李治，看着他年轻的脸庞上，流露出与他父皇太宗相似的、掌控一切的帝王之气。
片刻后，王内侍带着内务府的殉葬名册回来了。
那名册用红色的丝线捆着，显得庄重而肃杀。
李治打开名册，找到了"柳如月"的名字。
他握紧了笔，墨汁在笔尖凝聚。
他会如何做？
是直接划去她的名字？
还是用一个替身？
又或者，他会用一个更巧妙的方式，让她彻底从宫中"蒸发"？
柳如月屏住呼吸，等待着李治的落笔。
她知道，这一笔下去，将决定她未来所有的命运。
06
李治没有像柳如月预想的那样，直接用朱笔划掉她的名字。
那样做，痕迹太明显，一旦被有心人查验，就会留下他私自篡改先帝遗诏的证据。
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。
李治的目光在名册上游移，最终停在了"柳如月"的后面。
他拿起御笔，没有在柳如月名字上做任何涂改，而是沿着她的名字，向下迅速写了两个字："病故。"
随后，他在旁边用极细小的字，批注了一行字："柳氏体弱，突发恶疾，恐污先帝清名，着令其提前安葬，不入殉葬之列。"
这一笔，妙到毫巅。
"提前安葬"——意味着柳如月已经死了。
她的名字依然在名单上，但她死亡的方式改变了：不是殉葬，而是"病故"。
这样处理有三个巨大的优势：
第一，保全了李治的名声。
提前"病故"是为了"不污先帝清名"，体现了新帝对先帝的孝道和谨慎。
第二，堵住了重臣的嘴。
既然是病故，且已提前安葬，内务府就不必再核对她的尸体，也不用再为她准备殉葬的仪式。
名单虽然有她的名字，但仪式上她已经"缺席"了。
第三，为柳如月的未来铺路。
"病故"比"赦免"更彻底，她从此在宫中是彻底消失了。
她将以一个死人的身份，活下来，成为李治秘密的武器。
"王内侍，你立刻去内务府，将这份名册交予他们。告知他们，柳妃于今夜子时突发恶疾薨逝，陛下念及她侍奉先帝一场，命提前安葬，不得声张，以免冲撞了明日的殉葬大典。"李治声音低沉而威严。
王内侍领命，小心翼翼地收起名册，迅速离开了清心阁。
柳如月看着这一切，心中涌起了巨大的震撼。
李治的果断和政治智慧，远超她的想象。
他看似柔弱，实则手腕强硬，他不仅救了她，还利用她的"死"，在朝臣面前展现了他的"孝顺"和"谨慎"。
"多谢陛下救命之恩。"柳如月再次下跪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敬畏。
"起来吧。"李治放下笔，语气缓和了许多，"朕救的不是你，是朕的江山。"
他走到柳如月面前，目光锐利："你现在已经是‘死人’了。从这一刻起，你的一切都属于朕。朕会安排你秘密离开皇宫，安置在宫外的一处别院。你将拥有一个新的身份，一个不为人知的外围眼线。"
"臣妾明白。"柳如月知道，她虽然活了，但她的自由和身份，都彻底被李治掌控了。
她从一个不得宠的妃嫔，变成了一个活在阴影中的间谍。
李治又说："那份卷轴，朕会妥善保管。但你需要知道，朕随时可以让你‘复活’，回到殉葬名单上。所以，你最好不要让朕失望。"
"臣妾绝不敢有二心。"柳如月恭敬地回答。
李治点了点头，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。
"很好。现在，你必须尽快离开。"李治吩咐王内侍，"安排人，以最快的速度，将柳妃送出宫。记住，要用装殓尸体的棺木，但里面不能有任何人。柳妃本人，从密道离开。"
这又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安排。
用一口空棺木运出宫，再利用密道将柳如月送走，这样，所有人都只会看到柳妃的"尸体"被运出，绝不会怀疑她还活着。
柳如月心中一紧，她没想到，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"尸体"被运出宫。
"臣妾遵命。"
在清心阁的密室内，柳如月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男装，她的头发被王内侍巧妙地束起，脸上涂抹了些许药膏，让她看起来气色蜡黄，宛如一个病弱的宫中杂役。
当她从密道离开时，她最后看了一眼太极殿。
那里灯火通明，哀乐阵阵，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。
她知道，她已经从坟墓中爬了出来。
07
天色微亮，殉葬大典的准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。
内务府的太监总管张德，拿着最新的名册，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。
他指着名册上的批注，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呵斥："柳妃怎么会突然病故？昨夜还好好地！"
小太监颤抖着回答："张总管，是王内侍亲自送来的名册，说是陛下亲笔批注，柳妃突患恶疾，为免冲撞吉时，已提前安葬。"
张德虽然心有疑虑，但他知道王内侍是新帝的贴身心腹，既然是皇帝亲笔，他就绝不能多问。
他只得叹息一声："罢了，去，吩咐人将柳妃的名字，在仪式上略去。她既然已死，就不能再算殉葬之列，算作先帝后宫正常薨逝吧。"
就这样，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，柳如月的名字，从殉葬名单上"消失"了。
清晨，太极殿前，十五名妃嫔身着素服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。
她们的脸上是绝望和恐惧。
当内务府总管宣读殉葬名单时，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——原本十六个人的名单，最终只念出了十四个名字。
柳如月和另一位早年病逝的妃子，都不在其中。
"柳妃呢？"
"她不是在名单上吗？"
妃嫔们窃窃私语，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嫉妒。
"听说她昨夜突发恶疾死了，被提前运出宫了。"一位知情的小宫女悄声说道。
"死了？"妃嫔们面面相觑，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她们即将殉葬，而柳如月却以"病故"的方式，提前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名单。
虽然结果都是死，但在她们看来，"病故"似乎比"殉葬"更体面、更幸运。
柳如月此刻，正乔装打扮，坐在京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别院中。
这是李治秘密为她准备的住所。
她看着窗外，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哀乐声，知道殉葬仪式已经开始了。
她活下来了。
但接下来的任务，比在宫中做一个无宠的妃嫔要艰难百倍。
她必须证明她对李治的价值。
李治并没有给她时间休息。
刚到别院，王内侍就带着李治的第一道密令来了。
"柳娘娘，这是陛下的吩咐。"王内侍递给她一张小小的纸条，上面只有寥寥数语。
"查清卫国公府近来与东宫旧部是否有往来。"
卫国公府，正是长孙无忌的府邸。
柳如月心头一震。
李治刚登基，就迫不及待地将矛头指向了最大的权臣。
他这是在试探长孙无忌的忠诚，也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，让她知道她现在面对的是何等凶险的局势。
"王内侍，请转告陛下，臣妾领命。"柳如月平静地收起纸条。
王内侍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。
一个深宫女子，面对这样的任务，竟然没有丝毫惧色。
"娘娘，您现在是‘柳如’，一个京城落魄的书香门第之女，借住在别院养病。"王内侍叮嘱道，"您所有的开销，都由内务府秘密拨付。您必须小心，您现在是活在世人眼中的死人。"
"我明白。"柳如月点头。
她开始着手她的新身份。
她需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，这个网络不能与宫中现有的任何势力有牵连。
她首先观察了卫国公府周围的环境，发现长孙无忌的府邸防卫森严，硬闯绝无可能。
柳如月决定从卫国公府的"软肋"入手。
长孙无忌有一位极为宠爱的庶出小女儿，长孙琳。
这位小姐性格娇纵，喜欢附庸风雅，尤其钟爱京城里一些新晋的文人墨客。
柳如月决定利用自己的才情和"书香门第"的身份，接近这位长孙小姐。
她知道，最快了解一个权臣府邸内部情况的方法，就是接近那些最没有防备心的人。
她开始在京城最著名的茶楼和书肆里，以"柳如"的身份出现。
她穿着素雅，谈吐不凡，很快引起了周围文人的注意。
仅仅三天后，柳如月就成功引起了长孙琳的兴趣。
08
长孙琳是个典型的贵族小姐，对政治不感兴趣，但对诗词歌赋有着狂热的追求。
当她听说京城里出现了一个才华横溢、气质出尘的"落魄才女"柳如时，便派人递了帖子，邀请柳如月到卫国公府赴宴。
柳如月知道，这是她进入卫国公府内部的最佳机会。
赴宴当日，柳如月穿得极其低调，却难掩她身上那股沉淀已久的宫廷气质。
长孙琳对她一见如故，两人在诗词上多有共鸣。
在宴会上，柳如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府内的一切。
她发现，卫国公府虽然表面平静，但内里却暗流涌动。
长孙无忌作为托孤重臣，大权在握，府内的侍卫和家仆都透着一股傲慢之气。
宴会结束后，长孙琳拉着柳如月的手，热情地邀请她留下小住几日，共研诗词。
柳如月婉拒了，但答应次日再来拜访。
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她今天观察到的线索。
回到别院后，柳如月开始整理情报。
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：卫国公府的后院，有一处长期被封锁的院落，据说是用来存放老国公的遗物。
但她发现，每天夜里，都有一个不起眼的侍卫，偷偷将一些包裹送进那个院子。
更重要的是，在长孙琳的言谈中，柳如月无意中得知，长孙无忌最近经常与一位"旧友"深夜密会。
这位"旧友"的特点是：极爱饮酒，且左手有六指。
柳如月立刻将这个特征与她记忆中的信息进行比对。
她想起了太宗朝一位曾被贬谪到岭南的旧臣——房遗爱。
房遗爱曾是废太子李承乾的坚定支持者，且有左手六指的生理特征。
他早已被太宗流放，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长安。
如果房遗爱回来了，并且与长孙无忌密会，那么李治的担忧就绝非空穴来风。
长孙无忌可能正在秘密联系东宫旧部，意图在朝局动荡之际，培植自己的势力，甚至威胁李治的皇位。
柳如月当夜就将这个惊人的发现，写成密信，交给了王内侍。
李治收到密信时，震惊得从龙榻上坐了起来。
"房遗爱！他竟敢潜回长安！"李治怒不可遏。
柳如月的这份情报，价值千金。
它不仅证实了长孙无忌确实有拉拢旧部、密谋串联的嫌疑，更提供了关键人物的线索。
李治立刻下令，秘密调查卫国公府后院的异动，并对京城内所有左手有六指的人进行排查。
几天后，李治的人在城郊的一处私宅中，成功逮捕了乔装打扮的房遗爱。
在审讯中，房遗爱为了活命，供出了长孙无忌与他密谋的全部细节，以及他们打算在太宗的葬礼上发动政变、逼李治禅位的计划。
李治大怒，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他知道，现在还不能动长孙无忌，否则朝局会彻底混乱。
他必须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。
而柳如月，则因为这份情报，彻底赢得了李治的信任。
李治派王内侍送来了赏赐，但不是金银珠宝，而是一枚刻着"暗影"二字的玉佩。
"陛下说，柳娘娘是朕在黑暗中的眼睛。"王内侍恭敬地转达。
柳如月收下玉佩，她知道，她已经成为了李治最重要的一颗棋子。
她活下来了，代价是永远不能重见天日，永远活在"柳如月已死"的阴影之下。
09
柳如月以"柳如"的身份，继续潜伏在卫国公府的外围。
她的任务是继续搜集长孙无忌的罪证，直到李治认为时机成熟。
有了李治的暗中支持，柳如月的情报网络迅速壮大。
她利用京城里那些落魄的文人、茶楼的掌柜、甚至是菜市口的贩夫走卒，建立了一个高效的"死人"情报系统。
通过柳如月的情报，李治成功阻止了长孙无忌在几次朝政会议上对新法的阻挠，并在人事任免上占据了主动权。
柳如月虽然身在宫外，但她对宫廷的了解，让她总能提前预判长孙无忌的行动。
她就像一把隐形的刀，不动声色地削弱着长孙无忌的势力。
李治对她的依赖越来越深。
他经常深夜召见王内侍，听取柳如月的汇报。
这一年，李治开始着手他最重要的一件大事：废王立武。
他打算废黜王皇后，改立武昭仪为皇后。
这个决定遭到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的强烈反对。
朝堂上因此陷入了激烈的党争。
李治知道，他必须先解决掉最大的障碍——长孙无忌。
柳如月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。
她通过情报，得知长孙无忌为了阻止废后，正在秘密串联关陇集团的贵族，准备在朝会上集体弹劾李治。
"陛下，时机已到。"柳如月在密信中写道，"长孙大人已经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废后一事上，他忽略了您手中握有的那份致命的卷轴。"
李治明白了。
现在是长孙无忌最自大的时候，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。
李治立刻采取了行动。
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，将长孙无忌秘密逮捕，并以"谋反"的罪名将他流放。
在审讯中，李治的人拿出柳如月提供的证据，以及那份记载着李泰旧党的卷轴，彻底击垮了长孙无忌的心理防线。
长孙无忌怎么也想不明白，自己的秘密计划为何会被新帝洞悉得如此清楚。
他至死都不知道，那个被他列入殉葬名单、早已"病故"的妃嫔，正是导致他垮台的幕后推手。
长孙无忌倒台后，李治成功废王立武，武则天被立为皇后。
大唐的权力结构彻底改变，李治终于掌握了真正的皇权。
柳如月站在别院中，看着京城方向的天空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她用一个死人的身份，帮助李治完成了对权力的清洗。
她的生存，终于得到了最大的回报。
10
长孙无忌被流放三年后，死于流放地。
褚遂良等反对废后的重臣也相继被贬谪或流放。
李治的皇权达到了顶峰，武则天的势力也开始崛起。
柳如月，这位为李治立下汗马功劳的"暗影"，却依然活在京郊的别院中。
李治没有忘记她。
他知道，柳如月是他的秘密，也是他的弱点。
他不能让她重返宫廷，更不能让她暴露身份。
他派王内侍去见柳如月，向她传达了最后的旨意。
"柳娘娘，陛下说，你功绩卓著，无人能及。但为了陛下的名声，也为了你的安全，你必须继续保持‘已逝’的状态。"王内侍恭敬地说。
柳如月对此并不意外。
她从一开始就知道，自己不可能重见天日。
"陛下想如何处置臣妾？"柳如月问道。
"陛下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。"王内侍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契和一叠银票，"陛下为你安排了另一个身份，在遥远的江南，为你置办了一处产业。你将以‘富商遗孀’的身份，在那里安度余生。你所有的一切，都由陛下秘密拨付。"
"但陛下要求，你此生不得再踏入长安一步，不得与任何旧识联系，更不得透露你曾是先帝妃嫔的身份。"
这是一个慷慨的流放。
柳如月接过了地契和银票，她知道，这是李治能给她的最大恩赐——一个有尊严、有财富、且绝对安全的后半生。
"请转告陛下，臣妾感谢陛下的恩典。"柳如月说。
她没有哭泣，也没有抱怨。
她用自己的智慧和胆识，从死亡的边缘挣脱出来，换来了新生。
离开长安的那天，柳如月没有回头。
她知道，那个叫"柳妃"的女人，已经永远地死在了贞观二十三年的那个夜晚。
她坐在马车里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。
她不再是深宫中那个无宠的妃嫔，也不再是活在阴影中的"暗影"。
她是一个自由的富商遗孀，一个掌握了自己命运的女人。
她用一个深夜的求见，改写了自己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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